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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城豆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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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城豆燈

太皇太後的一粒香餌,驚破多少人的一夜好夢,京城裏這一夜又能有多少人安枕無憂?

趙恪一身寢衣,踏著絲履立在寢宮門邊,月光沁白了他的臉龐,他便不食煙火般直白的表達著喜怒。

得喜立在一旁,心裏有些著急,卻不敢輕易打擾,黯然之餘,又聽見遠遠的傳來了“篤、篤、篤”的聲音。

太皇太後拄著龍頭杖,由俞嫲嫲攙著從寢宮深處走來:“六郎,你怪祖奶奶麽?”

趙恪鮮有的沒有回身,也沒有答話。

太皇太後見狀便知這孫兒真是在怪她——作為宮廷深處最榮耀的女人,時光堆砌之後,她成了宮中最蒼老的記憶之柱。她確實老了,她反覆的記得她與仁皇帝初見的樣子,卻記不住仁皇帝離開了多少年頭;她反覆記得六郎唯一一次不搭理她,是極小的時候曲貴妃棄世時她要把他抱走……

太皇太後輕輕掙開了俞嫲嫲的手,顫巍巍的走到趙恪身後,抖著聲音道:“記得頭一回你不搭理祖奶奶,還只是五歲上下,祖奶奶當時納悶啊!小小的年紀,哪來那麽大的氣性……足足一個月沒張口跟祖奶奶說一句話!”

趙恪仍未說話,太皇太後便攀著趙恪的背,徑自道:“祖奶奶為你選了這皇後,等古老上了折子,你便下詔吧!”

趙恪聞言忽的緊握拳頭,聲音冷似霜雪:“皇祖母!那是皇後!是六宮之首、母儀天下的皇後!”

太皇太後似有所料,兀得沈了聲音:“所以呢?”

“所以?”趙恪抑制不住的憤怒:“孫兒把文采之迎進宮來,就等於把文重光的勢力迎進宮來!皇祖母,古光他為洛陽權貴的這番籌謀,您就看不出來?”

太皇太後看著趙恪發怒,看的平靜,末了道:“六郎道古老為洛陽權貴籌謀,確實不錯,可六郎怎麽不想想,他也是為你的江山籌謀!”

趙恪聽了更是火上澆油,只推開擋在面前的宮門,指著遠處的夜色四合道:“他為朕的江山籌謀?對朕陽奉陰違、對敵靖綏妥協、對民橫征暴斂?這就是他的籌謀?好、好!究竟這江山姓趙還是姓古、姓文?!”

太皇太後聽的頻頻點頭,又禁不住老淚橫流,俞嫲嫲趕緊上前扶著:“陛下!太皇太後何嘗不知道您委屈!”

太皇太後一揮手止住俞嫲嫲,又是沈聲:“六郎不信古老為你籌謀,那放眼朝堂,哪個又是真正為你籌謀的人?文重光?還是李玉華?六郎啊!文采之是誰?你要把她的外族盡數拱手讓人麽?!若是明日李存戟娶去了文采之,那將來他們的孩兒占了江南、西北、洛陽的世家血統,你這皇帝坐得住?你這江山還姓趙?!就是哪個尋常小子娶了文采之,他洞房後的第二日就能飛黃騰達,敢對你趙恪橫挑鼻子豎挑眼!”

趙恪哽住,滿臉的悲憤朝天月,拳頭緊握,指節發白。

“她文采之就是蠢頓如豬、醜若無鹽,你也得立她做皇後!難道你以為朝堂中有了鄧煥、任予行、孫繼雲,你就能和天下權貴叫板了麽!”太皇太後聲音沈郁,字字句句卻都是良藥苦口、忠言逆耳。

趙恪握著拳,咬著牙,需要用盡他近二十年來的忍耐儲備才勉強把那怒氣壓在嘴邊。

太皇太後見狀搖搖頭,接著又道:“當初你父皇就是輕視……哎!六兒,皇祖母大半截的身子都埋進土裏了,祖母撐著一口氣,就是不放心你,你自個在這宮裏,誰來心疼你?”

趙恪閉了眼,聲音卻緩了冷意,帶著悲涼:“文采之固然秀外惠中,然而皇祖母指望她知暖知熱,只怕緣木求魚。”

“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,你若中意誰,誰也不能攔著。本想給你選個可靠人,可冷眼看了這麽些年,朝裏不穩,祖奶奶輕易也不敢給你做主。哎,到底老了,還能陪著你幾年……”,太皇太後趨步向前,將龍頭杖交給俞嫲嫲,自己顫巍巍的依著趙恪,卻又伸出手來捧著趙恪的拳頭:“祖奶奶不放心,只能一再叮囑你,六郎,你要記住,你握緊了拳頭,那江山就捏成了沙子,從你的指縫一點點漏走。你要松開了手,乾坤萬輿,你才是掌舵人!皇祖母要你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張開!”

趙恪抿著嘴,看著老態龍鐘的皇祖母,終是在皇祖母的掌心中松開了自己的手……

太皇太後點頭,一旁的俞嫲嫲不敢言語,卻早已經淚流滿面……

……

文采之淚闌珊,跟著父兄回到家裏,才進大堂,顧不得仆人丫頭,立即拉著文重光的手跪下道:“爹爹!太皇太後是何用意?女兒今日就成眾矢之的了!”

文采瀛見狀連忙無關人等全部撤出。

文重光看著女兒眼角帶淚,心裏說不出的矛盾,雖然有所意料,但萬不料太皇太後這樣直接,甚至來不及婉轉一下、推辭一下,眼下這樣子,可能女兒也不十分樂意……

文重光不說話,只先把采之挽起來。旁邊文采瀛只得安慰妹妹:“妹妹,你先別著急,太皇太後雖有了姿態,到底還沒有定論。只是……”,文采瀛看了文重光一眼:“妹妹,你說實話,你心裏可是有些想法?今夜祭月後,我怎麽找不到你?”

采之聽聞哥哥提及祭月之後,又想起在憐月亭裏受辱,也覺得難堪氣憤,轉瞬又想到自己前途未蔔,更是滿腹心酸,哀切掙鳴:“哥哥……”,說著眼淚一串串的掉。

文采瀛嚇了一跳,也覺得心疼,連忙扶著妹妹的肩膀輕聲哄到:“這到底怎麽了?還不至於嘛!誰欺負咱家的寶貝妹妹?”

采之扁了嘴,躲在哥哥的懷裏很是流了一番眼淚,心裏卻總在盤算著:不若就剖明心跡?不然,還有機會麽?文采之咬咬牙,拿了帕子擦幹眼淚,掙開文采瀛的手,規規矩矩跪下:“爹爹,哥哥,采之今日便做一個不知廉恥的不孝女兒,求父兄垂憐,聽聽采之的話。”

文重光不忍,又想上前扶著。文采之卻執意跪著說:“爹爹,女兒生在這家,榮耀已極,再無所求,也總能明白身為女兒家,不過是在家為父兄,出嫁隨夫君。女兒從未敢忤逆爹爹哥哥的意思。可女兒非要入宮麽?女兒……”文采之咬著牙,果斷道:“女兒……中意塑方侯世子李存戟!”語畢,臉紅透,眼光卻灼灼。

文重光、文采瀛倒吸一口冷氣,對望一眼,卻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文采之仰著臉,看著父兄,輕柔的聲音裹著精明與力道:“女兒想過,女兒的身份必不能隨心所欲,但爹爹,一進宮門深如海,女兒非得在陛下的後宮中爭的一席之地麽?世子人才品德俱佳,尤其……世子家世了得,若……采之必能消除爹爹哥哥的心腹憂慮!”

文采之說完一番話,早已經嬌喘微微,滿脊香汗,只低著頭,宛如做錯事的孩子。文重光心中喜悲莫名,悲的是位高如己卻未必能事事如意,喜的是一雙兒女,采瀛自不必說,連采之這樣的女兒之身都能有這樣的果敢!深嘆一口氣,俯□來攬著采之:“好孩子,你如此懂事,叫爹爹說什麽好?你不要著急,容爹爹與你哥哥再籌謀著。”說著給文采瀛打了個眼色。

文采瀛便上前打圓場:“難得妹妹動了心思,可別著急,就是陛下來討,還得顧及著爹爹愛女情切呢。何況咱們文家何嘗當真稀罕出一個皇後?今日費了這樣的心力,妹妹還是先歇著。”,說著一疊聲的喊著喬翹,又要親自送采之回房中。

文采之聽了這話心中略定,只喘了一口氣,又有點臉紅,便由著哥哥丫頭把自己扶走。

等安撫了文采之,文采瀛才回到書房,文重光已安坐多時:“萬料不到你妹妹這樣的心思,往日只知她聰慧,觸類旁通。”

文采瀛默然,最後輕笑:“這傻妹妹!”

文重光搖搖頭:“采之倒不傻,只是她聽你我談話也是聽得一知半解,到底是女兒家的心事。”

“妹妹這番心思到底也並非不可行,若李家也有這樣的心思,未必不是好事。”文采瀛眸光凝聚,陰鷙之氣越重。

文重光搖頭:“今上可不是一般人,豈能看著天下三大世家連成一片?”,說罷又嘆氣:“太皇太後雖年邁,卻不昏悖,她還是一門心思護著自己的親孫兒的,就連古老……”

提起古光,文采瀛也有些不忿:“太皇太後今日行事大出意料,孩兒想同古老脫不了幹系!往日孩兒在禁軍裏應酬,就很有些古老的人指三道四。”

“古老早先也曾透過話,這你也是知道的。”,文重光擺擺手:“古老往日也動過心思讓你往兵部去,但此一時彼一時,他用李存戟打壓了袁天良,便也不希望你在禁軍弄出事情來。”

文采瀛吞了一口氣,半響才問:“爹爹,妹妹這事如何?到底也要讓她知道。”

“你說呢?”

“聽爹爹前面一番話,孩兒也覺不妥。不但皇上、太皇太後那邊過不去,古老這面也過不去。古老苦心孤詣,好容易把林澈轉回來,又打壓了袁天良,他斷不許咱家同李家連成一片,降了他的地位壞了他的局!”

……

蘊月趕回蘊月園,已然是二更之後。他前腳入園,後腳趕往阿繁的居所,推開門去看,空空如也。

蘊月心裏一空,便覺了無生趣,顧不上換下官服,只摘了官帽便坐在阿繁的床邊發呆。

環顧而去,阿繁的房拍壁無塵,雪洞般幹凈。床腳是她天南地北帶著的藥箱,床邊是她常用的脈枕,床尾兩套衣衫整齊疊放,一套桃紅一套寶藍,袍服上面折著那跟別致的流蘇腰帶,明珠額飾就這麽隨便的丟在衣上。蘊月盯著那套衣裳,想起來就這兩身衣裳還是春日的時候自己給阿繁挑的,初識她時,大冬天裏的花布村姑,頭發臉龐臟亂的瞧不出原本的顏色。轉瞬冬去春來,春去秋又來,阿繁卻還沒有冬衣過冬,連裝首飾的妝奩都沒有……

她站在那裏看著多久?笨蛋,怎麽不吱一聲?她真的生氣不回來了?

蘊月忽然記起,上月的時候在屋頂,她說她只憑自己的心意走,喜歡便停下來,不喜歡她便……蘊月悵然若失,又隱約醞釀了不平,不是約了月圓的時候看霜降?怎麽連話都沒聽他講一句就走了!他也沒做什麽,也不過是……

“小丫頭沒有回來,”趙怡袍服未除,轉身進來:“她今日扮成趙爽的丫頭也去開眼界去了,後面就跟著趙爽回府了。”說完似笑非笑看著小蘊月。

蘊月站起來,聽完老爹的話撇撇嘴,心裏的悵然絲毫不減,想要張口問,又不知道問什麽,又被老爹看的渾身不自在,最後滿不在乎的語氣道:“臭丫頭,想著哪出是哪出,就兩身秋衣,還落在這裏,明日看不凍死她!”

趙怡聽見了哭笑不得,這臭小子,扭捏到人神共憤,都到這份上了還不開竅,讓人簡直想暴打他一頓!

“不過就是兩身秋衣,偌大的鼎方侯府、塑方侯府還能供不起?滿京城裏誰不知道李玉華富甲一方!”趙怡語氣中戲謔不已:“小子!你中意文采之?”

蘊月一愕,說不出話來,中意文采之?他未曾多想,但他記得那雙玉手,記得酒樓裏文采之主動搭訕,還記得酒樓裏她奏曲高明……只是他從未上前一步,就如同在南苑裏,他只敢在花叢後面嘆一句,美人如花隔雲端。

趙怡看著蘊月的樣子,忽的覺得好笑,臭小子!這麽多年他與蕭子軒用盡心力打造他,卻不料智者千慮總有一失,兒女情長不及啟發,最後變成了明明喜歡東,卻總被西迷惑,苦笑之下,趙怡不得不再用點心思敲敲這塊破榆木疙瘩:“小子!你倒長了心肝,偏長的有些歪!你跟爹爹來!”

歪心肝?蘊月愕然回神,只覺得郁悶,話說,哪裏瞧出來他長歪了?真是的!

暗自腹誹,卻不得不跟隨。來到書房,趙怡於書案旁取出卷軸,分別展開。一幅是秋日讀書圖,一幅是清霜淡荷圖。

讀書圖不同於自己房中懸掛的低頭姿態,卻想是揚頭微笑的瞬間,女子清淩淩的杏眼帶著喜悅,真如那句“水是眼波橫”的境界。

清霜淡荷圖只是一葉扁舟上一抹鮮嫩的背影,衣袂似飄,姿態活潑……

“我與你娘結緣,乃是因這幅清霜淡荷圖。當年先帝新政,失之操切,青苗法引致民亂四起,我於翠雍山下平亂,偶然之下得了你娘視若珍寶的這批書畫,當時見書中筆記稚嫩,猜測也不過是稚齡女童,不料這女童竟如此智慧淡泊,叫人動容。後來在姑蘇城裏,我一眼就看中你娘。”趙怡細細看著讀書圖,一面溫情述說,絲毫不減從容:“我聽豆子說,你早就認識文采之,只怕也是一見傾心?”

蘊月臉紅,有一句話在口中盤旋,末了還是問了出來:“爹爹,您不也是對王妃一見傾心?”

趙怡輕輕一笑:“你怎與我比?遇見你娘之前,我也算聞香識女人,什麽女人什麽心思,不說一眼洞悉,至少懂個七八分。”

蘊月便也奇怪:“如此,爹爹還是對王妃一見傾心?”

“你娘……”趙怡在書案前坐下,頭後仰,仿佛在回憶:“你看了這畫也該知道,她長的好看,但也就中人之姿,單論容貌還比不上她那庶出的妹妹。但她有一雙極好的眼睛,脾氣好,氣度淡泊,也不失堅韌。初初見面,不卑不亢,又那樣……”

趙怡說道此處便停住了,蘊月奇怪,只追問:“又什麽?”

趙怡忽的笑得意味深長,看了蘊月一眼:“又狡猾!”

狡猾?蘊月一楞,只覺得好笑,話說,老爹也有點受虐狂?王妃狡猾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?呃~

“你這脾氣倒是像她,狡猾!”趙怡睨著蘊月,口氣裏有些縱容的味道:“小時候沒少給你蕭師傅添罪受!”

蘊月垮了嘴,沒敢接話,話說,他小時候被這兩人折騰得也沒少受罪哇!

趙怡沈寂了一會,又坐直,認真對蘊月說:“小子,一見傾心,不是沒有,卻也不是常有。你能見過多少女人?能知道哪些女人該娶回家、哪些女人看著再好也不值得要?怪只怪你小時候太淘氣,綠衣阿姆只能見天吼你,只怕吼得你見著個斯文漂亮的就迷得不知天南地北。爹爹看你也未必真中意文采之,但總也要你自己想得通透才算數。”

蘊月沒答話,趙怡又接著說:“文采之……你也從豆子那裏知道她的心思,就論這心思,也不管是不是她家裏人的意思,這女子就不簡單,是個有主意果斷的人。但無論她心思如何,文采之只怕難以心從所願,小月,你也該明白?”

蘊月有些黯然,聽了老爹的教訓又覺得老爹誤會他的意思,急得連忙站起來解釋:“老爹……兒子知道,豆子說了,我也明白,兒子、兒子也沒存了什麽心思,而且我清楚得很,我也沒那個身份,我想也沒想過,只是、兒子也覺得她無辜得很……”

趙怡聽了蘊月這番話,只覺得這孩子到底還是心軟,又覺得對不起這兒子,不禁輕了聲音:“你心軟,遲早吃虧!”

蘊月一楞,想起這句話李存戟也對他說過,他是真心軟?這頭還沒想透,又聽聞趙怡輕聲說道:“你雖不是我親生,但你卻不知道我多盼望著你就是我親生的。”

一句話下來蘊月大吃一驚,又不禁疑惑,趙怡卻徑自說道:“佩與不佩,也不只說身份。論人才,你哪一點比存戟差?無非他惹眼一些,但若按著你娘的心思,她是巴不得不要那麽出挑。出挑的人,總容易讓人挑了毛病抓了把柄。”趙怡說罷認真的看著蘊月,好半響微微一笑道:“你大可不必因為是我景怡王的養子而擡不起頭來,將來你總會知道,這帝國中,沒有哪個女人你佩不起。只在於,只有你真正中意的女子,爹爹才會許你娶。這是你娘的心願,也是爹爹這麽些年唯一能照著你的心願成全你的事!”

蘊月聽得一楞一楞的,但趙怡卻沒有再解釋的意思,兩父子又論了一下冊立皇後的事情,蘊月便送趙怡去就寢,自己才回到自己的小院。

月色皎潔,院裏的芭蕉已然不那麽葳蕤,霜染下,呈現一絲的疲憊,蘊月一路走一路看,只覺得有些寂寥,待繞過小徑,便看見那飛翹的屋檐,屋檐下一片漆黑,再也沒有人點了一盞豆燈等著晚歸的自己了麽?

蘊月很失落,從未嘗試過的失落,失落的看見天上的滿月都覺得礙眼,巴不得把它摘下來,踩個稀爛!那種感覺很要命,就好似幾百只的小貓在心上拼命抓著,催促著蘊月必須去做一件事……

……

一刻鐘後蘊月覺得自己傻得掉渣,不敢找豆子,自己拆屋似的滿園折騰,才把梯子搬來,待上了屋檐又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傻得掉渣!

可是萬一她興起,來了,自己又睡過去了,她又該鬧脾氣拿針紮得他鬼哭狼嚎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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